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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节 (第3/4页)
” “好看的。”张氏抬了绿得发黑的锦绣将他招至身边儿,顾不得左右,五个柔指将他的发顶、鬓上、眼角俱细细摸来,“眼瞧你一年大胜一年,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,可想着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?” 宋追惗在侧叹来,“嗯,这倒是真,你母亲说得有理。” 张氏偏首回看,错目中瞥一眼楚含丹,仍旧拉了宋知书的手叨碎,“你那媳妇儿进门也得个一年半了,肚子还不见动静,我瞧着是个不中用的,你别只守着她。先前听说你院儿里的那个烟兰怀了身子,你不晓得我有多高兴,后又听说她流产而死,我心里着实不好过一场。为叫娘高兴,你好好儿的,还该抬个妾回来才是,不论家世身份,只要能为你生下个一男半女,我的一半家私,都赏给她!” 从前她也催,今儿当着父亲的面,宋知书不好驳,却也是暗里语里的向着楚含丹,“母亲,我晓得了,这事儿往后再说吧。我如今没有考得个功名在身就娶妾抬姨娘的,若被外人听见了,不说‘无后为大’,反说我不思上进,整日耽于声色,况且您儿媳妇才来多久?过不了多时一定能有孩子的,您放心。” 台上倏然锣鼓喧天,不知演到了哪一出,厅外拥着的仆人们搭肩探舌、纷纷笑开。在这场笑声中,张氏始终深陷在无边的冰雪中附和着,“当初那么多一品二品家的官爵小姐你不要,非要娶她,我也依了你,如今放在这里,不过是个摆设一样,你可千万听我的劝,有了后嗣才是要紧,啊。” 远远地,宋知书朝楚含丹一望,掠过她娇软生香的身子,又看见宋知濯,看着他事事胜于自己,可有一样他是输的——他没有慈母在侧。 如是想,他颇有些心满意足,握着张氏的手歪嘴笑开,“晓得了、晓得了,儿子会上心的。” 戏散天黑,亮起万盏烛火,宫灯、纱灯、筒形灯、花鸟鱼虫、游龙飞凤、山水叠嶂,照着淼茫的人世纷呈。小厮门抬上烟火爆竹,就摆在厅外,场院内已经扫尽了雪,众人便捉裙撩摆地围过去。 以宋追惗为首,先是接过丫鬟递上的火折子,背靠浮光流景,身姿昂然,岁月从不曾掠夺过的锦光韶华。 他在簇拥中、广袖底紧握一下张氏的手,娓娓言来,“近日事情太多,我晓得张家满门至此、延王至此,你心里总是不大高兴。今儿我为你亲点个烟花,你看见了仰头笑一笑,我就值得了。” “什么?”一片欢声中,张氏似乎抓住了他缥缈的声音,又像是没抓住,捕风捉影地锁眉望住他,“老爷,你说的什么?我没听清。” “我说,”他低下眉来,一如以往将就着她的个头同她说话儿,却似乎有点儿不同——是迟来的珍重、是由堆权压势的满纸公文中挤出的半点儿情长、是晚了近二十载的鱼水相逢,“我说,……我心里一直放着你。” 他眼目中似乎凝着一颗半暗璇玑,逐渐晕开一笑,浅却似真的一笑,恐怕是真、大概是真,在经历过一副隽迤秀绢被撕碎的惨痛后,张氏也拿不准了。反正那是她过去与他朝夕相伴的流年里从未见过的一抹笑意。 随着长“咻”一声,轰得人神魂出窍后,夜空绽放出一朵绚烂的花儿。张氏仰首一望,璀璨的花瓣骤然夺目地开过一瞬、只一瞬,便立时沉入无尽的黑暗中。 然后她偏首看他,看这一只羽鹤在人群中回头,蹒步过来,一步步,又重令她苍老的心悸动,然而这悸动不再似当初少女的义无反顾,这里头,始终怀着心有余悸、惴惴疑虑。 “高兴了吗?”他问。 她驱光障袂,只觉辛酸泉涌,霎时眼泪夺眶,沾湿一片心甸,可下一瞬,便有张家满门在黑暗中跳出来骂她。要领无非是一些“贱”“蠢”“傻”之类的词,灌于耳中,又令她觉得羞耻难堪。 接着她说了什么,没听清,被接二连三的长“咻”抑在长夜。 前头一丈远,明珠将他二人这副哑声画面描进眼中,似乎有什么扼了她的喉咙,喘息蓦然凝重。 她抬首望一望宋知濯,恰巧他也垂眸回望,笑意荡在眼角,声音抑在三尺青天的烟花下,“好看吗小尼姑?” 光影斑驳在她的脸腮,比一切脂粉还绚丽,忽明忽暗装点了她勉强的笑意,“好看。” “怎么不高兴了?”宋知濯骤然郑重起来,描眉扫黛地将她丝丝寥落的神色绘入眼中,“好好儿的,未必是我招你了?嗳,我这里给你点炮仗放烟花的可是殷勤备至啊,还不足惜?难道要我上九天给你揽月下来?” 她扭脸至别处,瞅廊下一盆半开的月季,念着心头点点算计,“你哪只眼见我不高兴了?我不过是想起我娘来,不晓得年节之下,她是否也一家团圆。” “别想这些了,”宋知濯轻撞一下她的肩,引着她看另一支飞升而上的焰火,划破长空,“我在你身边,我给你一个家,这还不够好吗?” 好——譬如这一朵朵的昙花一现,道不尽辉煌绚烂之后的怅然失落。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