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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节 (第3/4页)
有什么法子?慧芳姐早在外头散播出去,说你不检点,专会勾搭男人,说得那个难听!外头那些歪嘴,早就不知道将你编排成什么样儿了,你还留着这孩子做什么?” 一席话将烟兰说得更是泪如滚珠,鬓边三朵细绒红梅花儿殷切切转来,千辫万驳就成一句,“我是清白的。” 那丫鬟拂正她的肩,头上细珍珠流苏步摇重重一颠,“我晓得,咱们各人都心知肚明,可有什么法子,谁叫咱们是丫鬟呢?纵然叫你挣出个姨娘的名分,不也是半个奴才?依我说,还是将药喝了吧,没得再惹是非。” 窗外冰雪消融,仿佛有叮咚累丸滚珠之声。烟兰忪神片刻,颊边的泪珠簌簌扑下来,“我现在也不想做什么姨娘了,就只想把孩子生下来。就算少爷不认也没什么,它是长在我身上的血肉,是我自个儿的孩子,我可以一个人拉扯他长大。” 眼见她是穷途末路负隅顽抗,丫鬟也没了法子,端了药往慧芳那头去复命。 进屋只见慧芳翘腿坐在桃红双帐里头,拈着根银渡柳叶的细簪剔指甲,听她进门,吊眉一望,“还不喝?” “没喝,劝了好一阵。”丫鬟长泄一口气,搭着案坐下,“她说就算少爷不认,也要将孩子生下来。瞧那意思,是王八吃秤砣——铁了心了,我是劝不动了,你再另派别人吧。” 气得慧芳柳眉倒蹙,将那银簪往床头雕花榆木案柜上狠狠一拍,“反了她了还,这里几时轮到她做主了?她是个什么玩意儿,还敢驳主子的话!我瞧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,你去,叫两个婆子来跟我走一趟!” 阡陌上满布银霜,银霜之上有各色山茶、瓜叶菊及一片鹤望兰,似花间之中的一群火烈鸟,如火如荼。 湛蓝的裙边儿如滚滚浪头呼啸,循上而望,是慧芳带着两个粗使婆子,好一个气焰嚣张。 进了屋,她先叉了腰讥笑一声儿,吊起的眼睛呈一把月钩,直叫人望而生寒,“烟兰,何必磨这些日子呢,倒让大家跟着费神儿。你打量咬着牙关不吃就没事儿了?我告诉你,既然少爷发了话儿,就容不得你肚子里的贱种落地,我劝你还是乖乖把药喝了。” 见势,烟兰忙捉裙跪倒在她脚边儿,拽了她的手泣求,“慧芳姐,我晓得错了,我不当什么姨娘了,以后也离少爷远远儿的,您高抬贵手,绕我孩子一命?或是将我打发出,我一辈子不进这府里来、一辈子不见少爷,只求您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!我当牛做马也报答您呀慧芳姐!求您了……,啊?” 她伏首下去,连在地上狠砸了几个响头,手掣上慧芳的裙边儿,却只触及冰凉一片。 比裙面更寒的,是慧芳的心,她只翻了眼皮,上睫毛直戳上云霄,又将粉白灰鼠袖口一挥,身后便有两个婆子迎风而上。一人揿了烟兰在地,一人端了凉药掰开她的嘴直往里灌。那烟兰挣得鬓乱钗落、衣衫斜开,终是挣不过,一碗药填得半碗进肚,将她几日枵腹多时的胃填得满胀。 随后两个婆子将她就势仍在地上,慧芳跺步过去,蹲身捏了她细抖的下巴,也不嫌上头挂着药流残渣,寒碜碜地笑起来,“你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个身份,不过是个小贱货嘛,就妄想着踩到我头上去,你以为姑奶奶我这些时伺候你的白伺候的?我告诉你,发你娘的春梦!” 她就将烟兰仍在这满室冰冻之中,带了众人一撤,撤掉琳琅的衣衫斑斓的裙。支摘牗斜进来的一束阳光被圆案挟持,再也照不见底下匍匐着的一具沉重身躯。裹挟烟兰的,唯有寒烟凉雾、浓债重孽。 烟兰是在日入西山的最后一刻死的,死在金源寺的暮钟里。她先是腹痛难忍,摊在地上爬不起来,逐渐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腿间坠出来——是血,是两个耳鬓相缠还未成形的男胎,接着是更多的血。 血,譬如流不尽的万丈光阴都在这一朝、独在这一朝,匆匆由她腿间倾倒出来,里头杂着她粉碎的心与旧香残粉。 事实上,比她人先早一刻死去的是她的心,所以在闭眼之前,她未言不呼,默默地感受最后一滴血淌向地面。 随着最后一缕残阳,由万丈红尘中来,又自万丈红尘中去,静如满地红粉芳馥,归为尘土。 姝芳艳魂转天涯,又是霜月,谁堪共展鸳鸯锦,同过西楼此寒夜1。这厢鸳锦之上,有二人对眸,一人千忧百烦,一人窥而陪叹。 明珠是霜露半凝之时从青莲口中得知烟兰死去的消息,颇为懊恼一阵,还与青莲抱怨,“那日在厅上,我就应该替她说句话儿的,大概也不至于让她年纪轻轻的丢了性命,你瞧那些人,当时都护虎视眈眈的围着她……。” 一盏盏烛火由青莲手间点燃起后,她又寻了支银烛台,一手举着,一手覆风,缓步迁徙至案上,又拿来一顶鹅黄灯罩扣上,“我的小姑奶奶,那关你什么事儿?你不想想,你才与她头一遭见面呐,就想替她出头,平白倒把别人得罪了。” “是,”明珠瞥长嘴角,面前搁一个小竹篮,里头是一些软线银针,及一堆成片成块的绒缎散料,不是月白便是霜白。而手中已经一只半缝好的锦袜,正飞针走线往上头收口缝带子,“不肖姐姐说,我向来也是不多管闲事儿的,那日姐姐一扯我,可见我就没说话儿了不是?可她毕竟怀着孩子,我到底有些于心不忍。” 一晌话儿,青莲添了炭又扫了床,这才往她肩